觀點:自曝、自虐、自殘和自焚

北京討要工錢的民工

中國張家口的建築民工裝扮成卡通人物,上北京請願,討要工錢。

中國現階段製造社會不公的速度超過了奇跡般的經濟成長,恐怕已是不爭的事實。不然,新上任的中紀委書記王岐山就不會高調發揮歷史學專業培訓的特長,告誡各級領導認真領會托克維爾《舊制度與法國大革命》一書的精神了。

各種匪夷我思、挑戰人類良知的怪現狀已成媒體的老生常談,以至人們的同情心不斷透支,心腸要麼開始硬化,要麼乾脆自閉起來,眼不見,心不煩。面對邊際效應遞減,那我們就切換到新的話題,即:中國人應對不公正的訴求方式。

申訴、遞狀子和盼青天老爺是傳統的喊冤方法;上訪、信訪、找領導和靠組織是共產黨的解決矛盾辦法。傳統和正統訴求方式的存在和運作,一方面有賴於老百姓對官和官府的信任心,另一方面又必須要有官員的同情心。

當今中國一黨遮天、政法委操縱公、檢、法、司法一條龍辦案,維穩體制徹底彰顯官府同情心愈發稀薄,又回到「有理無錢莫進來」的「舊社會」。在經歷截訪、黑監獄、勞教甚至「被精神病」和「被自殺」後,愈來愈多的冤民對政府秉持公正、匡扶正義的承諾喪失信心。求人不如求己,自救成為當今中國大陸最新的討個說法的手段。

非常手段

首先,有許多人開始自曝自裸,擺出一副「你不要臉、我不要皮」的架勢,在網絡上爭得眼球,把性騷擾、偷情、通姦和淫亂全都嗮出來,不惜壞自己的名聲來報仇,搞個網破魚死,實現自己的目的。去年年底,具有博士學位和教授頭銜的知識女性在網上拋出《編譯局故事》,以她和她的上司、中央編譯局局長衣俊卿一年之間17次開房雲雨之事為主題,把胡錦濤「馬克思主義工程」滋養的一群衣冠禽獸拔個精光,讓「三個自信」 (「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的始作俑者不僅顏面丟盡,也弄掉烏紗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王立軍夜投美領館,爆料薄熙來、谷開來驚天殺人、腐敗黑幕,也是君君臣臣、妻妻妾妾內訌引起。一個作為高知、一個作為高官,如此絕望和驚恐,真正反映出在當今中國維護個人尊嚴、權利、甚至生命的困難程度。

自虐也開始成為維權和申訴手段,人們不惜犧牲自己的尊嚴來維護尊嚴。2011年年底,為了要求關閉校園附近污染嚴重的小鋼廠,湖北長江大學數十名教授和研究生先後到荊州市的區、市兩級政府門前下跪請願。

去年福建省壽寧縣原信訪局長柳乃華為了女兒在男友家墜樓身亡之事,下跪上訪,對信訪制度作了絕佳的評注。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教授劉景一代理海南三亞市一農場經營權案子,上告無門,維權無望,本月帶領83名職工到三亞市信訪局門前跪訪。該教授在他的博客中寫道:「現實既如此,跪都跪了,爬算什麼!?爬吧!」

同樣是一群「有身份」的大學教師,近日在青島大學,百名教師不堪忍受黑物業、假警察的傷害,到市府廣場集體下跪,跪求書記為2800名教師仗言。山東大學教授孫文廣為此寫道:「古人有雲,「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目前的大陸屋簷太低,低了頭不行,只得下跪了。」

衣俊卿

女博士網上發文,揭露與原中央編譯局局長衣俊卿的醜聞。

對平民百姓來說,自虐恐怕還嫌身份不夠,於是又有人開始自殘,不惜以犧牲自己的身體來討回公道。隨著春節來臨,民工一年辛苦盼來帶上錢、回家過年的幸福,卻又經常遭遇工頭和老闆拖欠工資。近日來為討薪,大連一女子爬上高壓電線塔,鄭州和青島各有一男民工爬上塔吊吊臂,蘇州一農民工爬上東吳塔,廈門龍岩一男子爬上90多米高的煙囪,幸虧他們都得到了解救。但山東慶雲縣一河南籍民工爬上30米塔吊後墜落身亡,廣州有一討薪男子跑到辦公室引爆炸藥,致1死7傷。

2012年12月,深圳一男子在地鐵站裏揮鐵錘自殘,要找記者「申冤」,直至電視台記者趕到、通過做工作和同意接受採訪,自殘行為才停止。同時,武漢農民楊從德為了捍衛自己承包的果園,拒絕土地被強徵,點汽油瓶爆炸自殘。兩星期前,揚州煙草專賣局稽查大隊聯合工商、公安等部門一起執法,查處無證賣煙的店鋪。有個無證煙販被查獲,結果他揮刀自殘,砍自己的頭和手。

又有最新爆料,在薄熙來、王立軍主導的重慶「唱紅打黑」運動中,民營企業家龔剛模在打黑基地「鐵山坪」「被吊了8天8夜,大小便失禁」;同案的第二被告樊奇杭不堪折磨,曾兩次撞牆自殺,咬下舌尖自殘,但仍未逃脫被執行死刑的厄運。

最後又有人採取自焚,捨身取義,以犧牲生命來捍衛道義。光是藏區,2012年一年就有80多藏人自焚。如果從2009年2月算起,自焚事件已高達百起。三年前,成都拆遷戶唐福珍在房頂上自焚後墜樓死亡。

隨後,湖南株洲、湘潭,江西撫州市宜黃縣,北京通州、海澱和朝陽區,江蘇鹽城和重慶發生多起拆遷引發的自焚。去年年底,海南臨高縣30歲青年曾海鵬點燃身上的汽油,抱住拆遷隊隊長試圖同歸於盡。今年第一周,河南省洛陽市洛龍區關林鎮練莊村一天內發生了兩起因強拆引發的自焚案件。近日在山東省人大會議開幕式結束後,濟寧市汶上縣上訪3年的拆遷戶檀曙光在會議大廳中突然自焚。

他家的房子3年前被政府強拆後,多次進京上訪未果。去年6月,他與父親到北京上訪時曾喝毒藥自殺。當地政府官員曾聲言,除非有命案才會考慮給他們家解決問題。

面對上述一系列的自辱、自殘和自毀,所有矛盾的對立方都牽涉的是公權力,中國社會病的政治結構性根源暴露無遺了。當今中國,黨國控制了整個公共行政系統,官僚機構成為不義的製造者。

民眾的絕望和自毀由此而生。但這種絕望和自毀似乎又不是完全放棄,因為所有的犧牲者所做的一切,似乎都還在向沉默的看客發出最後的呼救。絕望中的一絲希望來自於黨國已經無法一手控制公共輿論了。人在幹,天在看。集體良心的復蘇和勇氣的增生恐怕會源於此。屆時,反抗又需要新的智慧來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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